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鸟树下感怀

文/刘伟珍

记忆中的鸟树下曾是我心中的“城”。有学校有医院，有乡政府和供销社。一条长长的老街道，墙连着墙，檐搭着檐，木制的柜台内挂着笑脸，犹如暖暖的一副春联。街坊们夏天摇着蒲扇，冬日里拎着小火箱，到老王家凑个热闹，又去蹭肖家的门房。街头，献君婶的水酒清冽甘甜。每到赶场的日子，从元古、望云山下来的老少爷们，免不了挤进木屋沽一碗。街尾佳娘的皮蛋家喻户晓，五毛钱一枚，敲开三色，脆韧爽滑又香腻，据说一个蛋壳被风吹过十里远还能闻到皮蛋香。

那时候鸟树下的水田每年都播种两季水稻，环绕着稻田的河水优雅清亮，看得清水底的鱼蟹。夏天的傍晚，总有一些青壮带着孩子们来河坝里洗澡搓背。远处是连绵的黛色山峦，河水里扑腾着一群光屁股，惊飞了禾苗间的一行白鹭，河滩上的稻草垛儿伸着脖子张望，好一幅情趣盎然的田园画。

自打原鸟树下乡政府撤了以后，卫生院和学校也悄然归隐。鸟树下便成了四都失宠的大儿，眼巴巴看着人家大兴水利，整改田地，修建机耕道。人家的田垄抖骨亮筋晒着健硕的肌肉，鸟树下的原野里却只能听见老牛的喘息和独轮车的呻吟。牛脚在杂草丛生的埂上踯躅，像一支怯怯的注射器，扎了好几次也寻不着血管。

“堵”字是鸟树下的名片。公路两边的房子如每年加一箍的燕巢，互相竞比着看谁能最先荫护住公路。假如你想在冬季或春节里路过鸟树下，请准备好足够的时间和耐心。步行者可千万别打喷嚏，要不肯定会磕到前面路人的后脑。驾车的请拧下钥匙，去小吃店填饱肚子，回来准看见前方车里的师傅正扶着方向盘打瞌睡。公路堵，街道也堵，河道更堵，水库坝下的一截河成了一根硬化的血管，管腔越来越狭窄，病瘤则越长越大。继续下去，完全堵塞的日子为期不远了。偌大的鸟树下患上了肠梗阻、阑尾炎、血管硬化，是否还有人怀疑它的脑病？

不通畅的河道

当夜幕降临，路灯亮了，偶尔一二盏忽明忽暗的灯扮着鬼脸，一闪而过的路人根本闻不到夜风里的铜臭。曾经有人因中了码兴奋而亡，也有人因打牌没有了家。麻木的人们却无动无衷，竟然堂而皇之地诞生了多家牌场。每逢赶集，瘾君子们饿狗扑食般抢占桌凳，场场爆满。弄不明白这些为人之父之母者，要如何口是心非地教导自家子弟诫牌诫赌。

早些天我去过大白竹，却是和塅里迥然不同的一种风景。吴家院子、邓家院子和魏家院子像栖在枝上的鸟雀，悠然细腻地梳理着羽毛。三位大爷在阳光下边锄豆草边拉家常，阿婆阿婶围着院里的水井刷刷洗洗。一张方桌上堆满了儿童皮凉鞋，四位少妇正飞针走线。她们从鞋厂领的料，在自己家忙里偷闲进行加工。山头的杨梅树下，一对公婆领着三个孩子正敲打杨梅，准备第二天到集市上去卖。白发皓齿，童言稚语，不时向我发出热情的邀请。

美中不足的是蒌冲山岗上的那三四户人家，竟然会无路可登。拔开杂草，寻觅出可落脚的土坎，爬上去才发现那木房子就像摇摇欲坠的瓜棚架。如果老房子能在山风中挺过来，那守望着夕阳的老人就也不会成为风干的瓜！

黄家的田螺冲可比蒌冲厉害多了。那条走过了几代人的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被列入黑名单，三户人家硬生生将一条毛马路强拉了上去。乡亲们的壮举肯定会感动神灵，说不定哪天醒来，田螺姑娘已为大伙铺成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幸福路。

当然塅里也有一个鸟语花香的小王国，便是肖玉兵先生的三百亩黄金桃基地。为了不负“鸟树下”的美名，肖先生承包了一大片不毛之地，火除杂草深翻耕，栽树引鸟。人们在他的基地里春可游花海，秋能览桃林，香、甜、脆的鸟树下黄金桃销往全国各地。但愿肖先生能在黄金桃中“淘黄金”，能减少在开发区的难产之痛。

正在建设中的七高鸟树下环线

肖玉兵先生无疑是从世外桃源走出来的高人，拥有仙骨神韵，揣着报效家乡的赤子之心，怀着富裕乡亲的满腔热血，投资千万着手于新农村建设。他要让百年古村重新屹立起令人瞩目的学校，让游荡四方的学子傲然坐进自家的教室。还耗资五百万，建设一条七高公路鸟树下环绕。他要将鸟树下这只搁浅的长江豚推入江河，寻找到属于它的自由快乐的一片海域。可是，“知我者谓我心忧，不知我者谓我何求！”殷殷之情，换不到有些乡亲的理解，反而把某些人养得脑满肠肥。

如果鸟树下是只疲惫的鲲鹏，环线的建成又为它插上了腾飞的翅膀，群利水库则是沐浴的圣池。晨光里，水库碧波荡漾，泛着涟漪的水面不时跃出一条飞鱼，划过一道亮丽的弧，一声扑咚便是“早安”的问候。晚霞中，青山脚下的民房熠熠生辉，倒映在湛蓝的水中如海市蜃楼，湖光山色尽收眼底。群利水库不仅灌溉了千亩良田，也养肥着成吨鱼虾。多情的绿水也同样荡涤着行人的心灵，每位游客会记起一条横幅——“爱，无需垂钓！”

鸟树下，便是我恩恩怨怨，剪不断理还乱的家！

作者简介：刘伟珍，网名悠悠风，隆回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。在新媒体发表诗歌、散文三十余篇。